沈辞与弹幕互动的模样在外人眼里看起来的确不像是一个正常人。

但她刚才眨眼比心的模样，十分新鲜，让萧泽想了许久，那动作是什么意思。

“萧大人，我们抓紧时间吧，今天去哪里调查？”沈辞自顾自的上了马车，动作比萧泽还要娴熟。

她坐在马车内，掀帘偏头看着他们。

李响觉得她这般实在无礼，想要开口训斥两句，被萧泽抬手阻止。

“去林家。”萧泽翻身上马，动作干净利落。

从沈辞的角度看，帅得一批。

放下车帘，闭目养神。

就算再帅与她也没有关系。

林府与沈府离得远，沈辞睡了一觉都还没有到。

她百无聊赖的掀开帘子向外看去，忽然喊停驾车的李响。

“姑娘何事？”

“我要下车。”沈辞不等李响反应便跳下了马车，稳稳的落在地上。

萧泽微微偏头，疑惑的望着她，见她跑到一个卖糖葫芦的小贩那儿买了好几根糖葫芦。

莹白的冰糖裹着红色的山楂，看起来就很诱人。

李响一时之间有些头疼，干笑道：“沈三姑娘有些不知礼数，可能是因为庶出的原因，沈夫人没有好好教导她。”

“不会，我倒觉得她这样真性情挺好。”萧泽见惯了众人带着一张面具生活，人人伪善的模样，觉得沈辞这样颇有些有趣。

萧泽都这么说，李响便不再言语。

不一会儿，沈辞拿着冰糖葫芦回来，两只手几乎要拿不下了，醉里还叼着一个。

萧泽牵缰绳，对她的行为不做评价，只淡淡道：“上马车吧。”

沈辞没有上去，反而是把手中的冰糖葫芦往他面前一推，含糊道：“这些是给萧大人的。”

路上几个孩童跑过，眼睛都直勾勾的盯着冰糖葫芦看，还猛地咽了两下口水。

萧泽脸色微沉，他难道看上去是会喜欢这种小玩意儿的人吗？

“做什么？”萧泽的语气不咸不淡。

“自然是送给萧大人的礼物啦。”沈辞不与他客气，拉过他的手，把冰糖葫芦的塞到他手中。

酸酸甜甜的香气扑鼻。

“礼物？”萧泽僵硬的把冰糖葫芦收下，想要看看她葫芦里到底卖得是什么药。

“昨日多谢萧大人去孟府帮我找回公道，这些是谢礼。”沈辞不喜欢欠人东西，特别是人情。

萧泽不动声色的帮了她这么大一个忙，至少要回个礼表达下心意。而萧泽作为皇太孙，什么好东西没有见过？

她不论送什么都入不了他的眼，还不如讨巧，送她最喜欢的冰糖葫芦。

萧泽的表情不是一般的嫌弃，沈辞早就料到了，无辜道。

“礼轻情意重，这糖葫芦可是我最喜欢的，萧大人应该不会拒绝吧？”

李响憋笑憋得辛苦，肩膀抖动泄露了他的心绪。

半响，萧泽把冰糖葫芦塞到李响手中，“收好，带回去。”

沈辞笑得和花儿一样，麻溜得上了马车。

林府。

林县令听说萧泽来了，忙不迭的迎了出来，态度极好，问什么答什么。

“令千金昨日遇害的事儿，林大人应该知晓了吧？”萧泽进屋，在主位上坐下，开门见山问道。

“昨日刑部已经有人来通知了。”县令就是个九品芝麻官，连上朝的机会都没有。

这是他平生第一次接待皇家的人，看上去十分拘谨，连脸上的肥肉都紧绷着。

“林姑娘近几日去了什么地方，做了什么事儿，见过什么人，请一一告知。”问这些话的时候，萧泽没有上位者的高高在上，反而十分平易近人。

林县令神色放松了些，喊来林姑娘身边的贴身侍女，把近来发生的事儿一五一十的说了。

因沈辞跟着，她便成了记录卷宗的人。

她记录的时候很安静，下笔飞快，没有遗漏任何细节，时不时停笔问一些细节的问题，然后让侍女继续说。

萧泽抿了口茶，看了眼卷宗，发现她记录的竟比刑部的人还要整齐详细。

“奴婢知道的就这么多了，再多的，奴婢真的不知了。”侍女被问红了眼眶，自家小姐死的突然，她心里实在难过。

沈辞停笔，笑看林县令，嘴角的梨涡若隐若现，“林大人可还知道点其他的事儿？”

林大人突然被一个小丫头片子点名，讶异道：“你是谁？”

沈辞开腔，“她问的就相当于我问，林大人如实回答便是。”

林大人讪讪一笑，“回禀太孙殿下，小的平常忙于政务，无暇顾及家中琐事，对这女儿啊，也少了点关心，关于她的事儿，是真的知道的不多。要么你问问我夫人？”

问的差不多，林大人有事儿便走了。

离开之时，沈辞低声道：“真是凉薄，一个丫鬟都比当父亲的重情义。孩子生下来不管不顾也就算了，连死都不愿意去收尸。”

萧泽听到，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，“走吧，去林小姐房中看看，或许能够看到一些蛛丝马迹。”

林姑娘是庶女，房间整洁敞亮，没有太多贵重的装饰，却看得出来布置得十分用心。

与一般姑娘家不同的是，房中的书籍比衣裳首饰等多得多。

“你们家姑娘很喜欢看书？”沈辞环顾四周，各种各样的书。

“对，姑娘从小就喜欢读书写字，闲来无事便看书。”

“这些书是林大人买的？”据沈辞所知，书还是很昂贵的，一个庶女能读书就不错了，能有这么多书，简直是奢望。

侍女犹豫了一瞬，点头。

沈辞微微蹙眉，觉得奇怪，却没有再逼问。

如果侍女有心瞒她，她也问不出什么来，还不如自己多留心找一找有没有什么线索。

屋中除了书多，两人没有发现其他不同寻常的地方。

离开之后又直奔刑部。

“我觉得，想要知道答案还是要从尸体查起，昨天我们验的匆忙，或许今天再验一遍，会有不一样的收获。”沈辞盯着卷宗看得认真，打算再验一遍尸体。

萧泽赞同的点头，“依你所言。”

“小哥哥太宠小姐姐了吧，这狗粮我吃了。”

“好想知道真相是什么！”

刑部停尸房阴森，与城西的乱葬岗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。

林县令充其量是一个芝麻绿豆的小官，林小姐的尸体便得不到优待，与停尸房中许多奇奇怪怪的尸体放在一处。

空气之中弥漫着古怪的酸臭味与消毒粉的味道。

“我的天，这环境竟然和看鬼片一样，有点刺激。”

“弹幕护体，希望不会出现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。”

萧泽早已习惯此间环境，似有若无的看了沈辞一眼。

没想到沈辞的神情比仵作还要淡定。

从警校毕业，面对尸体是必修课。

仵作拿帕子掩住口鼻，拦下沈辞，“沈三小姐，你还是在外面候着吧，这里面不是一般人能够受得住的。”

沈辞感激仵作的贴心，“你们能够受得住，没有我受不住的道理。”

萧泽半掀眼皮，嘴角勾起一个嘲讽的弧度，“没想到沈三小姐还挺要强。等下可千万要忍住。”

沈辞微眯双眼，“萧大人这是看不起我？”

“刑部没有一个女子办公，就算是家人来探望，女子也只是远远的瞧上一眼，一是受不了这里阴森恐怖的气氛，二是因此地气味难闻，她们嗅上一会儿，能把隔夜的饭吐出来。”萧泽径直走到尸体旁边，面色如常，对周遭的一切视而不见。

沈辞自顾自的戴好手套与围裙，“萧大人未免太小看我了吧？刑部没有女子办公不代表女子不行，其他姑娘闻到气味受不住，不代表本姑娘见不得尸体。”

仵作摸了摸花白的胡子，摇头道：“如今天热，尸体腐烂的快，昨天还能受得住尸体的模样，今天姑娘可就受不住了。”

他当仵作多年，据他的经验来看，没有几个人能够直面高度腐败的尸体。

水蓝色的屏幕亮了亮。

“弹幕护体！”

“社会我辞姐，人狠话不多。”

“哈哈哈哈，直播间竟然给尸体打上了马赛克，我最害怕看尸体了。”

“还好有马赛克，要不然我得把隔夜的饭给吐出来。”

对于看直播的观众来说，不符合价值观的东西都会打上马赛克。但对于沈辞来说，一切都是没有遮挡的暴露在她的面前。

古代的冰是奢侈品，只有皇家配拥有。不过只用了一天的时间，尸体已经腐烂的几乎看不出人形，而且膨胀得厉害。

萧泽偏头看她，一缕青丝垂在鬓角，衬得他的眉眼越发凉薄。

“沈三小姐过来看看，尸体有什么问题？”

直觉告诉他，沈辞在这一方面有一种难言的天分。

沈辞凑近看了两眼，拿笔帮忙记录仵作所说。

除了在她的指甲缝找到一块碎布料，其他的一无所获。

镊子轻轻翻动碎布料，极小的一块，被水泡烂了，几乎看不清原来的模样。

沈辞拧眉看了半响，“初步推断，这布料是凶手身上留下的。林姑娘在死前可能与凶手纠缠过，不巧从他身上带下来这么一块布料。”

萧泽凑上前去，呼吸几乎与她的交织在一起，“太小了，当不了线索。”

的确，这块碎布料被毁坏的很厉害，几乎看不清它原来的模样，想要依靠这么小的一块碎布料找到凶手，简直比登天还难。

沈辞轻叹了口气，目光落在尸体之上。

“殿下，老夫又验了一遍，没有其他多余的线索。”

萧泽若有所思的点头，“沈三姑娘有什么看法？”

“如果这样都没有办法验出来，那就只能够解剖了。”沈辞沉声道。

“姑娘，万万使不得，解剖是对尸体的大不敬，林家人是不会同意的。”仵作连连摆手，当仵作多年，对尸体的敬畏刻在他的骨子里。

如果真的解剖，林姑娘的身体七零八落，如何入土为安？

“但只有这样，才能够查到元凶是谁，还林姑娘一个公道，也让京城重新恢复安宁。”沈辞正色道。

停尸房陷入了长久的沉默。

仵作擦了把额头冷汗，坚持己见，“这样不行的……”

“她们年纪轻轻却惨遭毒手，受害者的家人日日以泪洗面，真正的凶手却逍遥法外逃之夭夭。她们不是一个物件，而是活生生的人。为了阻止凶手，我们必须这么做？”沈辞指了指冰冷的尸体，“这已经是本月第八起了，你能确定凶手不会再害第九个人吗？万一那第九个人是你的亲人呢？你也如此无动于衷吗？”

仵作想到自己正值青春年华的女儿，心思开始动摇，求救的看向萧泽，“殿下，这件事你来做定夺。”

沈辞希冀的望向萧泽，“我们的时间不多了……”

萧泽爽朗道：“就依照沈三姑娘所言，多久可以出结果？”

“一个时辰。”仵作转身准备工具，“殿下要是嫌久，可以先在屋外等一会儿。”

萧泽擅长探案，不擅长验尸，拎着沈辞的衣领就往外走。

沈辞恋恋不舍的望着仵作，非常想要留下来。

到了萧泽平常的休息室，他仔仔细细的把自己收拾了一番，还换了身墨色锦服。

沈辞随意的看了眼，心道，帅是帅，就是为何换来换去，还是墨色的衣服呢？

不久，仵作便拿着新的验尸单来，气喘吁吁道：“回禀太孙殿下，有新的发现。”

与前七名受害者不同的地方就在于，这位林姑娘已经怀胎三月，孩儿已经成型。

一尸两命……

“知道了，你先退下。”萧泽道。

屋内只剩两人面面相觑。

“林小姐还未婚嫁，不应该怀有身孕。但仵作不可能会验错。”萧泽沏茶，室内飘着一阵茶香。

即使是在刑部，他的日子也过得与皇宫一般舒坦。

“所以这就是林姑娘身边丫鬟支支吾吾的原因么？”沈辞回忆起去林家的细节，“林家人可能一早便知晓这件事，所以连尸体也不愿意来收。可能觉得这样的女儿丢人现眼吧。”

如此说来，一切就说得通了。

“如果找到孩子的父亲，那么一切都好办了。”萧泽起身，率先出门，“再去林家一趟。”

林府。

林县令听说太孙殿下又来了，急急忙忙的从衙役赶回来，官服都没来得及换。

“殿下大驾光临，所为何事？可是找到真凶了？”林县令脸上陪着笑，心里阵阵发虚。

沈辞乖巧的跟在萧泽身后，沉默不语。

她相信萧泽有能力问出内情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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