宝贝厨房好做吗 缓慢的往里挺送

芮家的老爷芮继峰在卧房外来回踱步,而他的妻子韩夫人正在屋内,经历着鬼门关前的一遭。

宝贝厨房好做吗 缓慢的往里挺送

不知过了多久只听“哇——”的一声,芮老爷猛地一个机灵,急忙转身上前几步。

下一秒,便从屋内走出一个产婆,她手里抱着一个刚刚出生的孩童,兴奋地对芮老爷说:“恭喜老爷!是个千金!”

“哈哈,”芮老爷一听是个千金,便大笑起来:“千金好哇!千金好哇!千金省银两!哈哈!”

这便是芮若瑶出生那天,她的爹爹并没有因为她是个女孩而感到难过,当然,这并不是因为芮老爷不重男轻女,而是因为在芮老爷心里,养女儿省钱。

芮继峰可是出了名的抠门,锱铢必究,还是东城出了名的铁公鸡,他们宅邸的门童换了一个又一个,不过是因为芮老爷不给工钱,就连几顿饭也是吝稀得很。

芮若瑶从小就知道,如果想要买什么喜欢的小玩意,绝对得偷偷去找母亲要银两,再不行,就只能“打劫”家里的下人,所以在芮若瑶八岁的时候,就已经把家里所有下人打劫了个遍了。

这天,八岁的芮若瑶带着侍女清儿在后花园里玩耍。

“哈哈!”芮若瑶拖着侍女清儿,指着一池的荷花兴奋着:“我想下去采几朵上来,你在岸上等我。”

“小姐,万万不可呀!”清儿慌张道“若是小姐摔着碰着,那清儿可是要掉脑袋的啊!”清儿懊恼不已,谁让她命不好,遇了个这么难伺候的主。

“嘿——”不顾清儿的劝阻,芮若瑶便蹦跶到了小舟上,自顾自地摆弄起了桨,池面上划出许多条条长长的涟漪。她几乎要两眼放光地盯着一朵莲花,伸手就要去摘,谁知一不留神脚却踩了空——

“噗通——”一声,芮若瑶成功地像清儿所担忧的,掉进了池塘里。

“糟了!小姐!小姐——”清儿在岸上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惊慌失措地大喊着:“来人啊——来人啊!小姐落水了——”

芮若瑶在池子里扑腾了几下,突如其来的意外让她措手不及,毕竟是个孩子,早就在池子里吓傻了,除了本能的求生欲,她用力挥舞着双臂,却不想这样更加快了她的下沉速度。

就在她快要被恐惧所吞噬,没力气再挣扎地时候。“噗通——”又一声,一个黑色的影子跃入池中。

芮若瑶只感觉有一只同她大小差不多的手,用力地抓住了正在下沉的自己,随后便昏迷了过去——

不知过了多久,芮若瑶缓缓睁开双眼,映入眼帘的是清儿哭咧咧的脸,和……和一个从未见过的少年。

“小姐!小姐你终于醒了!”清儿见芮若瑶睁开了眼,惊喜道:“你吓死奴婢了,你要是有个什么意外,那奴婢可怎么办啊呜呜呜——”

芮若瑶反应了一时半会儿,这才想起来自己刚才掉在了池子里,那——是这个少年救了自己?

“你赶紧扶你家小姐进屋换身衣服,这湿哒哒的,一会儿就感冒了。”少年见芮若瑶清醒过来,安顿道。他清朗的声音让芮若瑶有些恍惚,要知道,除了爹爹和家里的下人,她可就从未见过其他男人了。

“是、是是……”清儿一时糊涂,竟忘了需要赶紧给芮若瑶换衣服,连忙扶起她,搀着向里屋走去。

芮若瑶正想着,大白天的家里怎么会出现男孩子?难道是小偷?而自己却因为耽于美色知道进了闺房才意识到?

这时,只见芮继峰急匆匆地赶过来“诶呦我的小丫头片子啊,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呢?”他一边叨叨着,一边关切地查看女儿的状况。“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。你叫为父怎么活啊?”

“还有你,怎么照顾小姐的?要不是裴公子出手相救,难不成你来抵小姐的命吗?”说着又转为愤怒,对着清儿大骂道。

清儿吓得跪在地上,战战兢兢地发抖,害怕极了。

芮若瑶倒是灵光一闪,抓住父亲说话的重点,问道:“裴公子?裴公子是哪一个?”

“裴公子是裴兴志的长子裴雨寒,今天裴兴志来咱们家作客,同我商谈要事,我见雨寒年纪与你相仿,便让他到后花园找你玩耍,谁知道人家刚进了后花园,就看到你落了水。”芮继峰说道。

“你看看你,一天到晚顽劣的性子,这让裴公子不笑话你,哪有姑娘家家的往池子里跑的?”说着说着又责怪起了芮若瑶。“就你这性子,这以后嫁不出去可怎么办……”

“爹爹,宝贝知错了——”芮若瑶娇嗔道,她可不愿意听父亲的责怪声。

“哎,你且歇歇,回回精神,等晚饭的时候收拾一下来膳房用餐,感谢一下裴公子,也见见裴兴志。”芮继峰说道,又安顿了一番小厨房即刻做好姜汤,罚了清儿的一顿午饭,这才离开。

芮若瑶躺在自己的小床上,不自觉地伸出了刚才被救起时拖拽的那只手,她放在眼前左打量右打量,打量了好一会儿才把手重新放进被窝。从未有过的温暖涌上她的心头。

那是深深的绝望,没有人救你,听不到你的呼喊,在你以为自己就快要死掉的时候,却突然有一个人抛开所有,伸手抓住了你,救你于水深之中。芮若瑶小小的内心被这样不知名的情感所充斥着,不知所措。

晚饭时间转眼就到了,清儿为芮若瑶绾起了长发,远山黛细细描画,青碧小唇艳丽动人,再换上浅青色的齐胸襦裙,外批青鹤斗篷,赫然一个貌美如仙的女孩子就这样娇羞地坐在铜镜前面。

“小姐真是美丽极了。”清儿不禁夸赞道。

芮若瑶只觉得自己今天很好看,却不知道为什么清儿要把自己打扮的这么好看,年纪尚小的她只能懵懵懂懂,很开心地喜欢自己今天的样子。

到达膳房的时候,芮继峰正和裴兴志谈天说地,两人推杯换盏,生怕对方的酒量大的过自己一样,而裴公子裴雨寒安静地坐在一旁,不知在想什么。

见芮若瑶进来,他的眼睛里划一抹转瞬即逝的亮色。

芮若瑶微微低头,行礼道:“见过裴叔叔,见过裴少爷……”耳畔是尚未察觉的红晕。

见芮若瑶进来,芮继峰和裴兴志停止了手中的动作,转头笑道:“来来来,是宝贝呀,快坐快坐。”

芮若瑶坐在了裴雨寒的旁边,文静不已,和白天那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完全不同。她轻轻拿起碗筷,加起一只烧麦,放入碟中,用余光偷偷瞄了一眼裴雨寒——

他静坐,眼里仿佛承着一个春天的碧波,又宛如星辰般深不见底,芮若瑶想要细细打量,看一看那一池春水中,究竟潜伏着怎样瑰丽的色彩。

这时,裴雨寒似乎察觉到了什么,突然转头看向她。这一看,芮若瑶便呆住了。

那是怎样的一滩湖水。仿佛有狂风刮过,却激不起一丝丝涟漪,仿佛是静影沉璧,却又波涛汹涌。是无尽星空中深不可测的黑洞,是无尽的想要吞噬一切的苍穹……

芮若瑶一时回不过神儿来,却又在下一秒慌张地把视线移到了碟子里的烧麦上。

裴雨寒的嘴角扬起了浅浅的弧度。用好听的声音,轻轻问道:“芮小姐现在还有无大恙?”

“回公子,除受了惊外,已无大碍。”芮若瑶柔声回答道:“多谢公子救命之恩。”

“举手之劳,不足挂齿,”裴雨寒笑道:“只是,还望小姐日后小心,莫要太过贪玩,下次,万一我不在小姐身边……”说着,嘴角是狡黠的微笑。

“蹭——”的一下,芮若瑶的脸红到了耳根,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。

看到她被捉弄成这幅可爱的模样,裴雨寒在心里坏笑着,想着其他方法捉弄着这个小妮子。

芮继峰见二人相谈甚欢,以为两人情投意合,便给裴兴志使了个眼色,二人便又推杯换盏起来。

只是芮若瑶还不知道,这次的晚餐只是二人的父亲为了看看二人是否合适,若是合适,便可促成一段姻缘啊——

在朝野,芮继峰和裴兴志是同党派的阵营,二人关系极好,若是再结成亲家,那想必是亲上加亲的。

芮若瑶小食了片刻便不再想吃什么了,只是心不在焉地假装望着窗外的月亮,掩饰心里的慌张和……小鹿乱撞。

裴雨寒似乎看出了什么,很自然地问道:“我听闻古人有云,莲花白昼肆意开合,只有在夜晚最为静谧,而且会有阵阵清香,不知可否劳烦小姐带我到后花园赏玩一番?”

随后又补充道:“白天倒是没来的及欣赏莲花的肆虐,小姐落水倒是意料之外的景色呢……”

仿佛是在刻意强调,白天是他救了芮若瑶。

“当然是可以的,公子请随我来——”芮若瑶恭敬不如从命。正好自己有些饱腹,刚好可以溜溜弯,消消食。

于是两位父亲笑了笑,几乎异口同声地说道:“孩子们大了,都嫌咱们碍事儿了啊——哈哈哈。”

明明是春天,却月色清冷,芮若瑶一步一步轻轻地走在院里的青石板路上,裴雨寒静静走在她的旁边。

“现在你可以放松下来了吧?”他温柔地问道,打破了长久的沉寂。

“呃……啊?”芮若瑶被突然的问话愣了愣,狡辩道:“哦……哦,哈哈,我一直都很放松的啊。”

“刚才温柔的样子可完全不似白天那副顽皮贪玩的模样啊……”裴雨寒轻笑。

“嘿嘿,”芮若瑶不好意思的笑道:“这不是爹爹教导嘛,女孩子家家的在外人面前,一定要文静,一定要柔声细语的,不然会嫁不出去的。”

“嗯?”裴雨寒像是听出了什么,“你害怕自己嫁不出去?”

“啊?”芮若瑶没想到会被突然这么问,她慌乱道:“没有没有,我又不着什么急,我今年可才八岁,离嫁人还早着呢。”

边说边走着,二人已经走到了池塘边,阵阵荷花香扑鼻而来,芮若瑶不禁沉醉了其间。

“果然是这样呀,黑夜的香气可要比白天浓郁得多呢!”芮若瑶深深地吸了一口气。

“若是小姐芳龄八岁,那算来我是比你年长两岁的。”裴雨寒回答道:“这莲花之词,想来属易安居士所作诗词最佳,‘兴尽晚回舟,误入藕花深处’倒是与你今天白天的样子相配呢。”

芮若瑶年纪尚小,没有读过什么诗书,她从小就跟着舅舅操练士兵,养成了顽劣的性子,温婉不来,诗书不通,所以不知道裴雨寒是在夸她还是在怪她顽皮,只是不好意思的笑笑。

“你有没有听过木兰从军的故事?”裴雨寒问道。

“有所耳闻,是不是那个替父从军的女将军?”芮若瑶回答道。

“嗯,是的,”裴雨寒点点头,“所以说,不是只有温婉的、会女红、会琴棋书画的女孩子才是女孩子,驰骋沙场、为国效忠、舞刀弄枪的也可是女孩子。”

芮若瑶第一次听到有人这样和自己讲,原来她一直以为自己可能真的嫁不出去了,原来她以为只有温婉的女孩子才叫女孩子,原来她……原来她也是个女孩子呀。

“你想不想体会一下什么叫‘误入藕花深处’?”裴雨寒问道。

“嗯?怎么体会?”芮若瑶疑惑道。

只见裴雨寒轻身跳下围栏,跃入舟上,待站稳脚跟,他抬起手,对岸上的芮若瑶说:“来,跳下来,这次我接着你。”

有那么一瞬间,芮若瑶怀疑自己是在做梦,她在一瞬间跌进了什么蜜饯的无底洞,心底有朵红色的小花快要炸开,蓬勃汹涌的情感在一瞬间席卷她的全身,令她不知所措,只是……只是毫不怀疑地,纵身一跃。

裴雨寒稳稳地接住了她,在下一秒她以为自己又要落入池子里的时刻。他的身上有好闻的香气,不知是用什么香料所浸染过,那迷离而又温暖的怀抱令芮若瑶在一瞬间想要永远拥着,再不放手。

但她还是靠着尚存的理智,慢慢挣开他的怀抱,然后缓缓地踩在小舟上,柔声道:“我来摆渡吧。”

船桨划开池面,在月色的照耀下,层层的涟漪像散开的金粉,熠熠闪烁着,波光粼粼。阵阵的莲花香飘荡在空中,显得整个夜晚静谧而美好。

裴雨寒好看的眸子里,映着星辰大海。芮若瑶看得痴迷,小小年纪的她不知道该用什么优美的辞藻来形容,只是觉得他的眼睛像极了夜晚的塞外。

寒风卷着黄沙,星星散落在天际,偶尔可以听到细微的不知名的动物所发出的声音。静谧、深邃、无垠、以及……孤独。

是的,那双眸子里有着深不见底的孤独。

“你为何……”似乎察觉到了什么,裴雨寒轻声问:“你为何这样喜欢看我的眼睛?我的眼睛里有什么吗?”

“啊……啊?”突然回过神的芮若瑶尴尬地笑道:“不是,不是啦,我是在闻莲花的香味,可能走神了吧……然后看向了你?”她觉得自己的狡辩天衣无缝,对,这一切小心翼翼的偷看都是她的无心之举。

“呵……”裴雨寒微笑着说:“你连失神的时候都在看我,可真是心怀鬼胎啊……”

芮若瑶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,只是再次慌张起来,心跳得剧烈,让她一再二再而三得怀疑自己是不是得了什么病。

“有人写过,‘月上柳梢头,人约黄昏后’我觉得很是浪漫,”裴雨寒说:“不过比较而言,我倒是更喜欢现在‘月立中天盈,小舟并蒂行’的意境。”

“‘人约黄昏后’……那一定是什么人和什么人相约在黄昏后的柳树下吧。”芮若瑶疑问道:“‘那小舟并蒂行’是什么意思呀?”

“就是我和你的意思。”裴雨寒轻言,是月色如水的温柔。

芮若瑶无比地希望,这一切都是梦境,那样她便不想在醒来,就算前路是万丈深渊,她还是想要坠落其间,只要深渊底下等着她的是裴雨寒。

也许这就是喜欢。

芮若瑶想着,她不懂文人墨客所描写的那些什么情啊爱啊的,只是有那么一个瞬间,她想就这样每天都和裴雨寒在一起。无论海枯石烂还是地老天荒,哪怕仅仅是日日泛舟于莲花池中,她也心甘情愿。

如果年少的她没有动情,也许就不会发生之后的事情,如果她倾慕的对象不是裴雨寒,也许就不会沦落到那样的结局,可是世间最无用,不过“也许”二字。

等二人回去的时候,已是夜半三更,只见裴兴志和芮继峰醉的一大糊涂,正开心地大骂着敌对党派。

“那个史进真不是个东西!”裴兴志吼道:“他背后捅我刀子!前脚刚同我说了好话,后脚就去告了我的状,真是荒唐!”

“和他在一起那个范雷已是个无耻之徒!”芮继峰补充道:“他趁我喝醉的时候,偷偷套我的话,然后跑去告密!”

……

“敌对党都不是什么好东西……”

在分别骂完敌对党的所有人之后,两个人异口同声地说。

这一幕搞得芮若瑶路笑不得,虽然她不懂爹爹在朝廷的事情,但是这样的一副醉样她还是第一次见到。

而裴雨寒只替父亲感到尴尬,虽只比芮若瑶大两岁,但是权谋之争他还是了解一二的,所以他倒是深深的明白两位大人心底的苦楚。

不知过了多久,二人才醉倒。待侍者们安顿好两位老爷,裴雨寒也被安置好了,芮若瑶回了自己的闺房,等着清儿为自己换洗衣物。

以前在兵场看舅舅训练时,倒是听身旁的同龄人说过什么男欢女爱的小故事,他们说这些都是与将士们无缘的,不然她也不会没有舅妈。

舅舅常年在苦境严寒之地,虽然诸多名门望族想要牵红线,但是都被舅舅拒绝。因为他觉得自己常年在外,无法予以妻儿想要的陪伴,若是哪日战死沙场,那他们就是寡妇和孤儿了。

所以舅舅坚决不娶妻,因为膝下无子,所以对芮若瑶格外照顾。芮若瑶常常在想,如果自己有一天也像花木兰一样驰骋沙场,那她的丈夫会等她回来吗?还是说,在娶别家闺秀呢?

芮若瑶满脑子都是裴雨寒的身影,他深邃的眼眸,他淡淡地香气,他眉眼弯弯的样子,他吟诗作对的口吻……所有的所有,只要是关于裴雨寒,她全部都喜欢。

是胡思乱想了太多,让芮若瑶年幼的心灵受到了极大的冲击,她不好意思的用被子捂住了脸,想要赶紧睡过去。

不知过了多久,半梦半醒间,她似乎听到有什么人在翻动什么东西,于是轻声唤道:“清儿?”

“在的,小姐。”清儿应声而来,掀起帘子:“怎么了小姐?”

“你……你有没有听到什么翻动东西的声音?”芮若瑶紧张地问。

“嗯?并没有啊小姐?”清儿疑惑道:“是不是小姐做梦了?清儿什么也没有听到啊?”

“唔……”芮若瑶迟疑道:“好吧,可能是我在做梦吧。”

说罢便又躺了下去,揣着怀疑进入了梦想。

不知睡了多久,芮若瑶几乎是被清儿摇醒的……

“小姐!小姐!快醒醒……大事不好了!”清儿紧张地晃动着芮若瑶,芮若瑶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,疑惑地问:“唔……怎……怎么了?”

“裴兴志老爷……被……”清儿一字一句结结巴巴地说:“裴兴志老爷被……昨夜遇刺了……现在已经……身亡了……”

仿佛一个轰天霹雳,“你说什么?!”芮若瑶霎时从床上坐起,抓起衣服就要往身上披。

清儿赶忙帮芮若瑶把衣冠整好,二人一刻也不停留地飞奔出闺阁,直向卧房奔去。

远远看见围了一群人,待芮若瑶走进,只见人群中是倒在血泊中的裴兴志,而他的身旁伏着裴雨寒正在撕心裂肺地嘶吼着:“爹……爹啊……”

年幼的芮若瑶从未见过这般惨况,就连血也是没有见过的,可这一下子,她全都见到了。

她吓得后退几步,捂住了自己快要尖叫出来的嘴,浑身颤抖着:“这……这……这到底是……这到底是怎么回事……?怎么……怎么会这样……?”

等等,裴大人的卧房挨着爹爹娘亲的卧房,那爹爹娘亲……

芮若瑶不敢多想,她立马转头望向父母的房间,只见母亲正慌张着安排下人收拾下场,而爹爹正忙着报官……

还好还好……芮若瑶松了口气,还好自己的父母没事……

只是……她看到裴雨寒的模样,不禁难过起来……

很快,衙役便派人来勘察现场,只是因为案发在芮家,所以芮家上下男女老少全都脱不了干系。年幼的芮若瑶无妨,她年纪尚小,什么都不知道,又被吓得不轻,所以官府并没有带走她。

她孤零零地在家中等候,心有余悸地回想起刚才那副惨烈的画面,她便止不住地发抖。不知道裴雨寒怎么样了,自己的父亲就这样死于非命,换成芮若瑶,那想必早就抑郁了。

那日风雨大作,寒风明明是春夏之交,寒风却席卷了整个东城,暴雨倾盆,还有电闪雷鸣的助兴……

池塘里的荷花都被打谢了,宅邸的所有人都不在,只有一个八岁的芮若瑶,害怕地躲在被子里,不知所措。

那一天的所有事情,芮若瑶记了很多年。

“那后来呢?”顾林烟问:“凶手抓到了吗?”

芮若瑶抿了一口碧螺春,声色清婉,道:“没有,一直没有抓到。最后衙役因为迟迟抓不到凶手,就一直没有定案,但是我父亲说,八成是敌对党的刺客。”

这是五年后的东城,春红柳绿,烟酒茶肆错落纵横在大街小巷间,芮若瑶正和顾林烟在茶楼聊天,顾林烟是她在上元节猜灯谜时结识的闺友,二人情深似姐妹。

“那你说的裴雨寒呢?”顾林烟问。

提起多年前的往事,芮若瑶不禁莞尔。

“他接替了他父亲的官职,”芮若瑶说:“明明那么小,就卷入到朝野之争中,如今想来,倒是心疼不已。”

“你先别心疼他了,”顾林烟白了她一眼:“你呢?你的心意呢?他可有在乎?拒绝了那么多世家弟子的追求,你倒好,心里想着一个一心政治的人。”

芮若瑶苦笑一声:“我倒是无妨,我明白的,他潜伏在朝野之中,就是为了调查出杀害他父亲的幕后指使……儿女情长什么的,他顾不上的……”

“哎,我说你啊……”顾林烟默默道:“他如果再不提亲,你可就成黄脸婆喽。”

“你少打趣我,你看看你,你不也是黄脸婆吗?”芮若瑶笑着说:“你这心里啊,到底是住着什么人呢啊,嗯?能为了他,直接扔掉东城王大公子的聘礼。”

“我可没有为了谁,”提起这茬子事儿,顾林烟支支吾吾道:“那就是个纨绔子弟,我不喜欢,谁叫他不识好歹,我都拒绝了很多次了,他还偏偏要把聘礼抬到我家门口,你说这不是找打这是干什么?”

“哈哈哈……”芮若瑶抿完最后一口茶水,轻声道:“你说,我爹爹这么吝啬,那娶我的如意郎君,得用多少聘礼才能让我爹爹同意呢呀?”

“哈哈,我看你父亲的架势,不如我把王公子的聘礼抬到你家,到时候促成一段美好姻缘,真是极好的呢。”顾林烟打趣道。

“你不要的就给我啊?”芮若瑶娇嗔道:“你可真是我的好姐妹,把自己不要的甩给我,还给自己带上一个‘媒婆’的小帽子,你可真是坏透了。”

“哈哈哈……”顾林烟微微笑。

作为顾家的二女儿,顾林烟早就到了要成亲的年纪了,只是她不断拒绝着来来往往频频献殷勤的人。

于她而言,世家门第不过只是个幌子,她更在意的是那个人的本身,无论他是富家子弟还是寒门学士,只要她倾心,她都会嫁的,只是,这个人迟迟没有出现。

事到如今,她还没有遇到那个让她倾慕的对象,所以,她倒是十分羡慕芮若瑶,心中有自己喜欢的人,不像她……空荡荡的心里不知会住进谁。

二人茶楼小叙后,便分开来各回了家。

自从裴兴志遇害后,芮继峰便一直沉浸在深深的自责中。果不其然,当芮若瑶回到家里时,他正在喝闷酒。韩夫人坐在旁边,关切地看着芮老爷。

“爹爹,你怎么又喝酒?”芮若瑶上前几步,夺去父亲的酒杯,责怪道:“这样下去,身体怎能吃得消?”

“宝贝,回来了……”芮继峰略有醉意,抬首无力地说:“回来就早点休息吧……”

“宝贝,不用管他,你赶紧去歇息吧,”韩夫人温柔地对芮若瑶说:“今天是不是和顾家二女儿林烟出去了?”

“是的,是的,”芮若瑶回答道。

一听到“顾家”的名字,芮继峰仿佛酒醒了,“嗯?顾家?可是顾千茗?”

“是的是的,”芮若瑶再次回答道:“怎么了爹爹?”

“顾千茗最近似乎惹到了什么不该惹的人……”芮继峰缓缓说道:“哎……近来朝野乱的很,若是裴兄还在,那想必是有权宜之计平定一番的,可惜了……”

“爹爹……”芮若瑶想要安慰些什么,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,只好转移话题道:“那……裴雨寒哥哥近来可好?”

一听到这个名字,芮继峰便露出了十分慈祥的笑容,“那个孩子是个可塑之才,不过才入朝几年,敌对党就有两个重要人物被整下去了。颇有他父亲的旷世之才啊……”

不知道为什么,虽然许久未见,但是能从父亲这里侧敲旁击地了解到一点点裴雨寒的近况,她就心满意足了。

“只是……”芮继峰话语间的转折让芮若瑶回过神来,不知道为什么,只要一提到裴雨寒,她的注意力就无法集中,总是走神。

“只是这个孩子……心事重的很啊……”芮老爷叹了口气:“不过也能理解,毕竟裴家上下只有他了,现如今,所有的重担都在他的身上……”

一想到这里,芮若瑶便心疼起来,于是她试探道:“爹爹,不如咱们重阳节把裴哥哥叫来可好?后花园的菊花到那时想必会开得旺盛,若是能一同欣赏,那定是很好的……”

芮老爷一眼便看出了芮若瑶的小心思的,他醉眼熏熏的说:“好,一切听宝贝的。”

细细算来,上一次见裴雨寒还是过年时拜访赠礼,同吃年夜饭的时候,而如今已是春天了。哎……自从裴家遭了变故,裴雨寒便很少有闲暇的时间了。

自从年少时分别,芮若瑶便开始努力学习诗文,她想要试着读懂那双深邃眼眸里,孤独的深意。她记得有句话是“一日不见如隔三秋”,是的,她就是这样思念裴雨寒。

只是这些年来,裴雨寒对年少的暗愫只字不提,似乎那个说着“你连失神的时候都在看我,可真是心怀鬼胎”的人不是他。想到这里,芮若瑶不禁有些难过。

难道裴雨寒在变故后,有了其他心仪的女孩子?果然,男孩子不会喜欢舞刀弄枪的女孩子。她无从得知,只是她隐隐觉得,如果一个人在乎你,一定不会让你觉得不安。

夜里狂风骤起,又是一个大雨倾盆的夜晚。

芮若瑶回想起了多年前的那个雨夜,自从那日后,每次的雨夜,她都会想起多年前的那一天。

“清儿,”芮若瑶唤道。

清儿如今已是亭亭玉立,相比较多年前那个小丫头,如今已成熟不少。“奴婢在,小姐。”

“去帮我取来藤椅,就架在这厅堂中央,今儿个黑夜,我在厅堂休息。”从胆怯、害怕到接受一切,甚至可以安然听雨而眠,这是这些年来芮若瑶所学到的。

少年听雨高楼上,红烛昏罗帐。

是千般万般的愁绪缠绕着芮若瑶,她朦朦胧胧间进入梦乡,只是她不知道,在暗处,总有着人在保护她……

次日清晨,雨未停。

芮若瑶无聊地在书房翻看着诗卷经书,偶尔提起笔来胡画几下。这时清儿突然进来,惊喜地说:“小姐、小姐……”

“嗯?”芮若瑶抬头,慢声道:“怎么了?”

“小姐猜猜谁来了?”清儿开心地说。

“谁……”

“宝贝……”还未等芮若瑶把疑问说完,便被一个清朗的声音打断。

是熟悉的,仿佛很久之前听到过的,却又日日夜夜回响在耳边的声音,那是她日思夜想的人啊!

“裴哥哥!”芮若瑶惊喜地丢掉笔,从位置上站起,险些一个踉跄……

裴雨寒上前扶住了芮若瑶,柔声道:“都这么大了,你怎么还是这么毛毛糙糙的?”

“嘿……”芮若瑶的脸不知道红成什么样子了,只是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。清儿见况,十分有眼色地退下……

“裴哥哥,你怎么来了?”芮若瑶努力压制着心底的狂喜,不让它从语气中展现出来,却还是藏不住那份愉悦。

“数月未见,想来对你的照顾不够,在朝野里多承蒙芮叔叔的照顾,于是今天赶来看看你。”裴雨寒柔声道:“没想到,你还是这样顽皮呀……”

眼神瞄到桌案上的笔墨书画,还有散着的三两本书册,便问道:“这是……”

“啊、啊那个……哪个是……”芮若瑶像一个被发现偷盗痕迹的小偷一样,心慌地不知所措。

“让我看看……这是你写的吗?”裴雨寒随意拿起其中压在书卷下的一张宣纸,端详着。

上面是芮若瑶轻轻写下的“山有木兮木有枝,心悦君兮君不知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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