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穆霆昀心里竟然悄然生长出一丝如释重负的感觉。

“我不会让你白白救我的,你想要什么,我都可以满足你。”

穆霆昀喉咙动了一下,从刚才醒过来只喝了一点粥,干涸的嘴唇起了一层白色的死皮。

安言没什么表情的看了他一眼:“不必!救你是我最后悔的事。如果可以选择,我宁愿当时袖手旁观。”

穆霆昀被子里的骨节分明的手,被外力攥的咯吱发响。

昨天晚上还不顾一切的救他性命。

今天就那么急着他死?

原因是什么?

安言自己推着轮椅出来,一开门就碰上一个门神似的男人。

严恪双手自然垂在裤管两侧,像任何在穆霆昀面前时候一样,恭敬而严谨的态度。

这个男人不管是热情还是疏远都表现的恰到好处。

他仿佛雕塑一般的造型,显然已经站在那里很久了。

“严助理有事?”安言不解的看着他。

严恪双手递给她一张银行卡,没什么表情的脸上,公事公办的态度:“这里是一百万,BOSS让我给你的!”

安言愕然,忽然有些不明所以。

他为什么要给自己钱?

他昨晚不是拒绝自己了吗?

轻视她、侮辱她,告诉她“你不配”,然后再以一种救世主的姿态,高高在上的享受他给予别人的怜悯?

她安言虽然穷,但也是有骨气的。

如果是昨晚,安言或许会对穆霆昀千恩万谢,但是现在,只会更加加深她对他的厌恶和憎恨。

“不必了,这钱现在对我没用了。”安言转动轮椅,就要离开。

“等一下!”严恪一把抓住了轮椅的把手。

安言讨厌死了这种被人掌控的感觉。她一只脚从轮椅上跳下来,彻底被激怒:“你们到底想怎样!先是转卖了我弟弟的肾源,又一次次拿这原本救命的钱来羞辱我,很有意思是不是!”

跟在穆霆昀身边这么多年,严恪自认什么事情没见过,可是听了安言的话,还是不由得愣了一下:“安小姐你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?”

严恪的声音很低沉:“你恨BOSS我可以理解,但请不要诋毁BOSS!”

“我在说什么?我说什么你还不清楚吗!你是穆霆昀最信任的人,他今天是不是指使你去阻止吴医生给安然手术?你们知不知道等这个肾源,我们等了多久?他只需要一句话,破碎的就是我们姐弟两个的希望,一个生命活下去的希望!”

安言含泪吼出心里的委屈。

严恪幽眸微暗:“安小姐,这里面一定有什么误会,BOSS不是那样的人。”

安言冷笑,蓦然转身:“他是怎样的人已经与我无关了。”

严恪:“BOSS早上醒过来,只吩咐我一件事。”

安言呼吸窒住,等着严恪的下文,心提到了嗓子眼。

严恪推了一下无框眼镜:“把这笔钱亲自交到您手上。”

“除此之外,我没有接到任何命令。安小姐,诋毁别人是要受法律责任的。在没有弄清楚事实之前,请你慎言。”

安言娇弱的身形明显一颤。

严恪眼中是崇敬和尊重:“BOSS比你想的要磊落得多,背后搞手段那种事,别说是BOSS,连我都不屑做!”

长腿一迈,严恪只留下一个渐行渐远冷漠肃然的背影。

安言脑袋里乱成一团麻。

如果阻止然然手术的不是穆霆昀,那么又会是谁呢?

忽然,一个人影从安言脑海里一闪而过,猛地她什么都明白了。

昨晚她就高烧陷入昏迷了,安雅有足够的时间了解一切,封口医生,再编造一套谎言欺骗自己和穆霆昀。

让他们两个在彼此的误会中越陷越深,好达到她龌龊的目的。

她这么做,仅仅是为了得到穆太太的位置,可是牺牲的却是安然活下去的希望啊!

安言只觉得浑身发冷。

人情,怎么可以冷漠到这种程度!

人性,怎么可以阴暗到这种程度!

安言一条腿已经无力支撑身体的重量,头一次,她生出退缩的念头。

跟安雅的勾心斗角里,她已经筋疲力竭。

不管是穆霆昀还是安家她都从不想争什么,她唯一想留住的,就只有然然。

重新回到了穆霆昀的病房,安言想道歉,却发现穆霆昀已经睡着了。

面对卸掉坚硬防备的他,安言忽然不知道自己能干点什么了。

得知然然的手术不能进行下去,安言承认自己的确是太冲动了,根本没取得证实,就冲过来挥刀相向。

现在想想,那时候的自己真的像一个疯子。

她一直以为穆霆昀是一个态度恶劣,脾气又臭,小肚鸡肠,不讲人情的冷血男人。

但其实他昨晚看似有意羞辱自己,让自己下跪,到最后并没有真的让她跪下,反到是把他气得犯病。

原以为他不会借钱给自己,可哪怕是生命垂危,他想的还是自己的钱。

这么看来,那个人好像也没有那么讨厌了。

相反,这么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人,被安雅骗的团团转,反倒让人觉得有点可怜。

想起刚才在病房里自己的态度也并没有好到哪去,安言心里有点过意不去。

取来棉签沾了一点香油,安言轻轻的涂在穆霆干裂起皮的嘴唇上。

长时间照顾病人,她积累了很多经验。

穆霆昀还在睡着,长长的睫毛,像是一面扇子,在眼睑下打下一片阴影。安言从没见过一个男人有这么长的睫毛。英挺的鼻子下面是形状好看的薄唇,就是从这张嘴里,常常说出恶毒的话。

似乎是察觉到有人触碰,他不舒服的偏了一下头。

“别动!”安言小声说了一声。

穆霆昀果然就不动了。

安言转到另一边帮他在嘴唇上涂抹香油滋润,忽然注意到他嘴角的位置有一颗小小的黑点,像是一颗痣,又像是粘了什么东西,安言弄了半天没弄下来,低头凑近去看。

下一秒,深邃的眸蓦然睁开。

安然下了一跳,惊叫一声,身体倚在椅子上直挺挺的向后栽去。

“没用!”

来自神之子的嘲讽。

安然似乎已经习惯了在穆霆昀面前丢脸,她揉着屁股自己爬起来,嘴上嘟哝一句:“谁叫你突然睁眼。”

穆霆昀醒过来的第一反应,就是看安言的手。

她高烧一夜,又累了一天,气色并不很好,可是不知为何,在看见她不自觉嘟起来的嘴巴的时候,穆霆昀竟然觉得这个女人似乎还有点可爱。

穆霆昀墨眉一凛:“你这是要用棉签杀人?”

安言都要被气炸了:“你见过谁用棉签杀人的!我要是想杀你,你现在还能说话吗!”

穆霆昀蹙着眉,深深的看了她半晌,薄唇一启,就能把人气个半死:

“那你离我那么近干什么,吻我吗?”

安言睁大了眼睛,指着自己的鼻子:“我?吻你?”

一个病人这么自恋真的好吗?

“穆少想多了,我时刻记得自己的身份,更记得只要你一出院,我们马上就去办离婚手续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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安言觉得自己真是疯了,怎么会觉得这种恶劣的人其实还挺好的。

穆霆昀深幽的眸,一瞬不瞬的锁着她。强大的气场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,笼罩着安言,逼迫得她抬不起头来。

安言的脸刷的一下就红了。

有那么一瞬间,安言觉得,这个男人身上的气息,和那晚在轮船上的男人好像。

这个念头只是冒出来那么一丢丢,马上就被安言掐灭了。

在游轮上的那晚,他正忙着和安雅缠绵。欺负自己的人,怎么可能是他!

“既然你没事了,我就先走了!”

安言贴贴自己滚烫的脸蛋,几乎是落荒而逃。

心跳的飞快。

走到门口,她的脚步顿了一下,犹豫了一秒,还是说道:“对不起!”

病床上的男人扁着嘴,硬绷着。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缓缓勾起。

离开穆霆昀所在的高级病房,安言正要去看安然,忽然被一个人拦住了去路。

安雅气焰嚣张的看着她:“怎么,对我的男人还不死心是吗?安言你也不看看你现在的样子,活脱脱一个跳梁小丑,你还真以为跟霆昀做几天夫妻,霆昀就会喜欢上你了?我呸!”

安言被气笑了:“你还看不出来吗?刚才我一直想要说出实情,是你的男人一直在阻止我说出来。安雅,就算是要兴师问罪,你也应该去找穆霆昀而不是我吧!”

安言故意把“你的男人”几个字说的很用力。

她越是这么强调,安雅想要鸠占鹊巢的急切就越是显得可笑。

不是我不走,是你男人一直不让我走。有本事找我麻烦,有本事你搞定自己男人去呀!

安雅气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,低声尖叫:“明明就是你赖在穆家不走的!霆昀是一个有洁癖的人,怎么会看上你一个二婚的残花败柳!”

“你也知道穆霆昀有洁癖。所以刚刚老夫人说出你骗穆霆昀是你救了他的事情,你猜他会不会觉得你恶心?要是穆霆昀知道了,你冒充他的名义私自取消了安然的手术,挑拨离间,他还会觉得你是单纯的白月光吗?”

“你敢!安言,你敢!”

那样的结果,安雅想都不敢想。

她和穆霆昀其实什么都没有,要不是安言不愿故事重提,恐怕他早就知道他一直心有所属的女人是安言了。

对安雅来说,安言就是一颗定时炸弹,只要她在,自己想要嫁给穆霆昀的愿望就要落空了。

所以,她必须要除掉她。

强迫自己冷静下来,安雅又圆又媚的眼睛里全是恶毒:“安言,你不用太得意,很快你就会一无所有,身败名裂,你最好给我小心点!”

彼时安言还不清楚安雅能狠毒到何种地步,她只觉得自己已经一无所有,她的人生已经被安家支配得破败不堪,没有什么好失去的了。

她自己转动轮椅,一点点向前行进。

忽然,手上的力量一轻,轮椅自己向前缓缓移动。

有人推动了她的轮椅。

安言回头,一张清风皓月的脸映入眼眸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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