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看到刘氏身上实在邋遢,温碧瑶便轻声道:“我去给娘拿些药来,再拿些水擦洗一下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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刘氏还以为她要趁机溜走,急忙说:“不用了,药我这里都有,你就在门口接些水就行,可别走远。”

温碧瑶叹口气,从角落里找出一个破旧木盆子来,在井水边冲洗干净了,才接了些清水回来给刘氏。

刘氏几日不曾下过床来,身上的衣服都粘在了伤口上,温碧瑶忍着恶心,用水慢慢化开伤口上的血水,把衣服脱下来。

纵使她足够小心翼翼,刘氏仍然疼得止吸冷气,不停嚷着让温碧瑶手上轻些。

温碧瑶看刘氏一直嚷嚷,怕她再惊动了旁人,便说:“娘,你也低声些,省得让别人听见,传出去,没你的好果子吃。”

“谁敢说我?我是丞相夫人,就是那死老太婆,也得乖乖把库房的钥匙给我,尊着我敬着我,这才哪到哪啊?”

刘氏从床头摸起一块贺老太太让送来的点心,也不洗手,就边吃边嘟囔着:“那死老太太抠门的很,不过是拿些金银首饰的,那安嬷嬷就给我脸色看,他们把咱们扔下自己享福这么多年,也该是时候让咱们喝点汤了。你爹还说自己多有本事,不还是被那孟家的压的死死的,连个屁都不敢放!”

温碧瑶本来一直听着不出声,听刘氏连贺嘉祥都抱怨,便厉声警告说:“娘,爹心狠手辣,你要是在人前这么说,小心自己的脑袋搬家!”

“我说什么了我?我哪有说你爹怎么样?”刘氏心虚,顿时闭了嘴不再多说,却把话题扯到温碧瑶身上:“你也多去找找你爹,起码咱可不能再当下人了。他把咱娘两个弄进来,可没说是过来吃苦受罪的。还有那个宋小娘,让你爹赶紧把她休了,敢打我,真是。只可惜我生的不是儿子,若是个儿子,现在哪里还用受这些罪。”

温碧瑶已经帮刘氏把药都抹好了,刘氏的这些抱怨她早就习以为常。至于说去见贺嘉祥,她也有些打算。

如今看来,那宋小娘不是什么有脑子的人,不过有个儿子傍身罢了,杜小娘更不值一提。爹利用她们,不过是为了除掉孟婉玉和贺梦妤,给那孟婉玉下毒,不过轻而易举的事。

想通这些,温碧瑶便微微放下心来,对刘氏好言好语地说:“娘在老太太这里,倒不会有什么旁的事,娘只要拢住爹,没有什么人敢欺你的。”

“那是自然,我还用你教我,我早有办法。”刘氏吃着糕点,哼哼一声。

“既然这样,那女儿就先回去了。去晚了,恐怕那贺梦妤起疑。”

刘氏虽然嘴上抱怨,但是看到温碧瑶要走,心里也是不得劲儿,便皱起眉头:“娘这里就这么脏,让你怕的跟见了瘟病似的?”

温碧瑶又好生安抚了刘氏几句,让她安心在这里养病,她会打点老太太院子里的人,不让她受委屈。刘氏这才算是点了头,让她走了。

温碧瑶正想着,回去再好好给贺梦妤说几句软和话,卖卖惨。反正这府里出了事,也都是孟婉玉的罪过,所以贺梦妤才不敢轻易处罚她。

只是温碧瑶不知道的是,贺梦妤哪里用得着听她说些什么,早有人做了传话筒,把她和刘氏的话一字不漏地告诉了贺梦妤。

那个传话筒自然就是紫兰了,贺梦妤怎么会让温碧瑶单独行动呢。

紫兰这时候正陪着贺梦妤挑选新来的首饰,在老太太生日宴上戴的自然不能寒酸。

贺梦妤拿起一只孔雀钗子来比划比划,那钗子是赤金打的,妙就妙在那孔雀羽毛是真正的孔雀翎毛做的,眼睛用蓝宝石点缀,用极细的金丝拧在一起,绚丽夺目又不至于刺眼。

“我戴这个是不是老气了?”贺梦妤打量了一下镜子里的自己,“这赤金就是俗气。”

紫兰撇了撇嘴,明明小姐戴金饰极好看,她偏偏不喜欢,只愿意用些玉石,那玉石也只用颜色极淡的,真真是朴素了些。

看她撇嘴,贺梦妤拍拍她的手,低声道:“有你盯着温碧瑶,我自然放心。再者说不让她做点什么,她哪里肯善罢甘休?”

说完,便扬声说:“你懂什么,这女子年纪大上一点儿都能让人说是残花败柳,自然要在打扮上用心。”

贺梦妤耳力极好,听到温碧瑶的脚步声走近,便故意说出这番话来。

紫兰立刻会意,也接着贺梦妤的话说:“小姐说的是,原是做奴婢的,没有小姐这样的身份,自然眼力见就浅了。”

两人说话的声音不小,温碧瑶正好听了个清清楚楚。

她心里冷笑,嘲讽她是奴婢,又年龄大了吗?想到二人这两天又戴上了她做的香囊,温碧瑶心里平衡了不少,就快步走向贺梦妤,跟她谢恩。

“你看你娘是应该的,不必谢我。”贺梦妤关心道,“这么久了,你爹也没什么音信,想想你从小就没爹,真是让人可怜。”

温碧瑶眼眶里感动的泪就滚来滚去,对着贺梦妤充满感激。

“能跟着小姐便是奴婢的福气了,奴婢不敢有别的奢求。”

贺梦妤摇摇头,宽慰道:“既然你跟了我,我肯定会帮你想办法,起码得知道你爹是生是死,现在何处,想来大理寺那边不久就会有消息了,你且放宽心伺候着就是。有什么不懂的,让紫兰教你。”

温碧瑶感激行礼:“多谢小姐,多谢紫兰姐姐!”

贺梦妤让她上前来,“你也看看,快夏日了,戴些什么首饰好些?”

碧瑶看着桌上那些精致绝伦的首饰,因是新制,赤金还是明晃晃的,心中不禁嫉妒。这些东西本该是她的!贺梦妤不过是命好,享了这些年的福也可以了,如今也该还给她了。

贺梦妤见她盯着这些首饰移不开眼,也不说旁的,拿起一根小小的玉簪子,“我看这个倒是清爽。”

温碧瑶看了那不起眼的簪子一眼,心道贺梦妤果然是不会享福的,寒酸。

她自然不知道那玉石是极罕见的暖玉,并且可解寒毒,是世间珍宝。

于是手脚伶俐地为贺梦妤选了一支珍珠步摇,两个小巧的小金饰和翡翠耳环,恭敬地呈给贺梦妤。

不过贺梦妤既没有戴上,也没有说好与不好,只是看着这些首饰浅浅地笑着。

温碧瑶以为贺梦妤不喜欢,急忙请罪说自己生在乡间,不懂这些。

贺梦妤没应她,只说这首饰年年都是这些样子,真真没趣味得很,便让她去忙自己的了。

温碧瑶从地上爬起来,脸色都涨红了。从她进来就开始嘲讽她粗鄙,年龄又大,别以为她听不出来!

摸了摸自己伤痕累累的脸,温碧瑶更是心里发恨。她可要好好给孟婉玉些好东西,让她和娘赶紧坐上自己的位置,不受这样的气了!

宋小娘听说温碧瑶去看了刘氏,贺老太太还有赐的伤药给刘氏,气得差点摔了杯子。还以为那贺梦妤是多硬气的人,对温碧瑶连罚也不敢罚,还不是看老爷的脸色!

贺云冉的丫鬟琳兰偷偷跟宋小娘说了,那刘氏经常趁着无人的时候咒骂她,更是让她忍无可忍。

正想着借着这次的由头,再把那刘氏好好修理修理,外面小厮便报说贺云翔来了。

听到自己宝贝儿子来了,宋小娘自然高兴,急忙唤了他进来,问他学业如何,贺嘉祥最近有没有问他功课之类。

贺云翔一一答了,不过脸色却不太好。

宋小娘还以为是贺嘉祥呵斥他了,急忙问是怎么回事,是不是闯祸了。

贺云翔本不欲说,不过看着母亲的样子,他还是皱着眉开口了:“娘以后也少生些事端,免得丢了儿子的脸面?”

原来是那日金缕梅膏里有腐骨花的事被荣丰小王爷知道了,小王爷好奇丞相府里怎么会有主子奴才打架的事,便多问了几句。贺云翔一向爱面子,顿时觉得脸上下不来,对着宋小娘也不禁埋怨起来。

宋小娘一听,贺云翔居然觉得是她丢脸,更是不依不饶地闹腾起来:“你不去给你妹妹报仇也罢了,还在这里怨怪起你娘来了,你有没有一点孝心,书读到哪里去了?”

贺云翔也知道自己的话是说的重了些,子不言母过,他指责母亲确是不该,可是家室不宁,他在外面也抬不起头来。

宋小娘抱怨了一通,又问贺云翔,“是不是你父亲让你跟我说这些的?”

贺云翔急忙否认:“自然不是,不过娘,如今大娘子不管事,您更应该拿出容人的态度来,那刘氏不过一个下人,您何必与她置气?”

“下人?”宋小娘冷笑,“她可不是下人,竟是姑奶奶呢。你以为那温碧瑶真是让你父亲救了带回来的?明眼人都知道,温碧瑶是你父亲的女儿没有错了,只是其中情节咱们不知道罢了。”

贺云翔对于丞相府的传言也略略有所耳闻,不过对于温碧瑶是不是父亲的私生女,他也没多大兴趣,还是劝宋小娘别逆着父亲的心意,专心办好老太太的生辰宴会才是要紧。

看儿子都这么说了,宋小娘也算是点了头,先休了再去痛打刘氏一顿的想法。躺在床上的刘氏,恐怕要庆幸自己的好运了。

贺云翔看自己小娘消停下来,便也放了心,要回自己住处去温习功课了,宋小娘又给他带上些时新的糕点点心,偷偷塞给他些自己存的银子,让他在外面多结交些朋友。贺云翔都应着,便告退出去了。

宋小娘打发贺云翔走了,思考着恐怕还是贺嘉祥叮嘱过儿子了,刘氏那***就知道抓乖卖好,巴结老爷!

想着反正温碧瑶那小***的脸也毁了,她不如也去老爷面前添油加醋地说几句,看看老爷是真心疼还是假心疼。

唤了琳兰过来,给她个银镯子,让她多盯着些刘氏,有什么情况立马跟她汇报。

琳兰自然是答应得快,转头出了门,就在角落里遇见了一人,把她谈话的内容都说了一番。

“小姐,你怎么知道宋小娘会把这活交给琳兰?”紫兰一边给贺梦妤蓖着头发,一边问。

贺梦妤闻着梨花味道的梳头水,心里觉得很安静。所有的事都在她的掌握之中。

“我自己用的人,我还不清楚么?算起来琳兰跟着贺云冉也有一年了,她平日里就一副贪财的样子,若不是这样的人,宋小娘敢用?”

紫兰噗嗤一声就笑了,“小姐若不是这两日告诉我琳兰是咱们的人,我也觉得这丫头实在是贪小便宜的人,倒是委屈那丫头了。”

“她可不委屈。”贺梦妤伸个懒腰,“这一年来不知道收了多少东西,哪天比我这个小姐都要富了。”

紫兰便说:“幸好大少爷和二少爷都疼小姐,怕小姐吃亏,才暗暗安了自己的人进来,在老爷老太太的眼皮子底下,也是不容易了。”

贺梦妤点头,的确,孟家的表哥们对她都极好,若不是他们暗地里相助,自己断不会有如此顺利。想到上一世孟家家破,大表哥身死,二表哥流放,她怎么可能不痛恨当时的自己,不恨温碧瑶母女的残忍呢?

宋小娘眼看着刘氏和温碧瑶的伤一天天好了,自然坐不住,趁着伺候贺嘉祥睡觉的时候,便有意无意地提起。

“老爷,冉儿的脸这些天倒是好了许多,只是还是有淡淡的疤痕在上面,她一个女儿家,万一脸上留了疤,就算是把那就是千刀万剐也不值的。”

听宋小娘说这话,贺嘉祥知道她是想让自己把刘氏母子赶走,不过他留着他们有用,也不肯这样善罢甘休,因此便安抚说:“听那文郎中医术尚可,又有老夫人赐的金缕梅膏,应是无恙的。若你还觉得不好,本相给冉儿请个太医看看也就罢了。至于那刘氏……”

宋小娘急忙接话:“刘氏自然该罚,只打她三十杖,便宜她了。要妾身说,丞相府就不该有这样的下人,自从来了,成日里搞得府里乌烟瘴气,奴才不像奴才,主子不像主子。”

贺嘉祥听她说的不堪,勉强耐着性子继续说:“刘氏身世可怜,老夫人可怜她孤儿寡母的,便多宠爱她些,现在打也打了,你也该消消气,好歹顾及着老夫人的面子,也不让本相为难。”

宋小娘听贺嘉祥这么说,便知道他是不让自己动刘氏的了,什么老夫人宠爱,分明就是他宠爱。咬咬牙不再说刘氏,便道:“刘氏也罢了,那温碧瑶总是找冉儿麻烦,也活该毁了脸!我看她那张脸,以后嫁不嫁的出去都难说呢。”

“毁了脸?是怎么回事?”贺嘉祥心里盘算起来。他本就觉得刘氏蠢笨不值一提,但温碧瑶还是颇有心计的,若是真的毁了脸……那也就是个废子了,不如干脆打发了的好,蠢人他要来有什么用?

“自然是跟云文的丫鬟打闹,自己伤着了。”宋小娘不堪在意地说,“她诬陷云文给冉儿下毒被发现,云文恼了,才教训了她两下,不算什么。”

贺嘉祥呵斥了宋小娘几句,让她别总是管别人的闲事,抓紧办好老夫人的生辰宴。宋小娘趁机要了些银子,贺嘉祥勉强答应了,让她去找贺二,便闭上眼睛,让宋小娘伺候着他就寝。

宋小娘话说出去,心里舒服得多了,心想反正自己有儿子,这丞相府早晚是自己儿子的,到时候她想赶刘氏走还不轻而易举。

第二天宋小娘回了自己的院子,便派了琳兰偷偷放出话去,说温碧瑶毁了脸,老爷和大娘子要赶她出去,想着好好吓吓温碧瑶,看她还敢猖狂。

温碧瑶正拿了些东西给刘氏送去,正回来的路上,便看见有几个小丫鬟对着她的脸指指点点,她起初没在意,后来听见说什么“撵出去”的话,心里紧张起来。

悄悄花银子打听了一番,竟是说贺嘉祥和孟婉玉说她脸毁了,要撵她出去的消息,一下子就愣住了。

温碧瑶知道,自己不过是贺嘉祥的一颗棋子罢了,若是毫无利用价值了,那自己不是白白筹谋这么多?如今她还是要靠着这个父亲,他若是真的有意赶走自己,她和娘恐怕连性命也都保不住了!

心里越想,便越觉得慌张,只觉得贺嘉祥马上就要派人来杀她了。连做饭的时候都心慌意乱,一下子把刚蒸好的豆沙馅饺给全打翻在地上了,她吸口气,也不怕烫手,又把东西捡出来扔掉,重新做一份。

当晚,温碧瑶靠在椅子上仔细想着,决定去见见贺嘉祥,当面说清了才好。总不能什么也不做,坐以待毙吧。母亲是指望不上,唯一只能够靠自己了!

于是温碧瑶便称自己受了风头疼,只装作睡着了不让人打扰,等着贺梦妤房间里也熄了烛火,她便穿上衣服,装作出去小解的模样,暗暗溜出了凤云阁。

贺梦妤和紫兰对她的行踪了如指掌,紫兰问要不要跟踪温碧瑶,贺梦妤想了想便没让她去。

毕竟贺嘉祥那里有些高手在,一旦暴露了,紫兰恐怕有危险。她自己也懒得去探听贺嘉祥和温碧瑶到底说些什么,左不过是关于怎么动手,怎么应付自己和孟国公府之类的事情,也不值得她跑出去听。

便让紫兰也赶快睡觉,别去管温碧瑶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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